學習的痛苦是成功的代價

在求學過程中，學習總是痛苦的，可是學成的成就感是驕傲的喜悅。自己下過苦工學到的，別人搶也搶不走。靠著自己的知識和良知，穩扎穩打，一步一步邁向成功之路。然而，成功的代價之一，卻是學習的痛苦。

秀皮被眾人誇讚的語言能力不是予生具有，而是深謀遠慮的父母做對投資策略，犧牲奉獻；歷經非常多的批評與指教，冷嘲熱諷，人間冷暖，不間斷的努力練習，才堆砌出來的功力。從小時候當藍魅的英文伴讀到研究所寫兩三百頁的論文 - 很慚愧，寫出來的破英文還是經常會被高手改得滿江紅，很多語病。從沒想到，現在的工作會是靠英文能力勝任。而且久了還有「行動字典」、「真人發音」、「人肉翻譯機」的封號。

老實說，小時候並不是個愛上課的孩子，喜歡唸故事書和看圖，不愛看課本，也討厭考試。閱讀是老媽敎的。她只用國語日報敎秀皮唸故事，從此就開啟知識的大門，自己挖書看。愛閱讀並不代表喜歡上課。總覺得每天上學是去做苦工。該抱佛腳時卻悠哉悠哉得在看食譜。反正有興趣的課本大概在學期的第一個禮拜就看完了。當老師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早已唸過的句子，真是想逃學啊。愛重複的老師也愛學生跟著他門重覆又重複的朗誦、默寫、背書。哼，才不陪她們當無聊的小丑咧！何必浪費青春在做一些很機械式的事情上呢？

在學校唸書還不夠。唸完還得補習。殷殷期盼的父母總是不給小朋友選擇權。鋼琴課和英文課是最厭惡的。幼稚園時，因為鋼琴課得犧牲聽故事時間就已經很委屈了，為什麼一定要跟隨著鳥來嬷和八陽繼續學？滿腹辛酸。英文課也是死背默寫。有夠枯燥乏味。為了讓父母看見「學業有成」的可愛兒女，老師還喜歡搞成果發表會！才懂皮毛就得上台表演破英文。簡直是揠苗助長。

鋼琴老師是一位在眷村裡的跛腳太太。她沒敎會秀皮看音符，也沒教會手和音符的連結。音樂上的邏輯更甭說了。上她的課完全是靠記憶死背，被她用原字筆打手打久了，手也開始聽話起來。但是一回家，根本無法練習，因為看不懂樂譜上的豆芽菜。最後，顧不得父母栽培淑女的投資，開始逃學。也沒做什麼天衣無縫的翹課計畫，就是大方得裝傻，方便得「忘記」去上憎惡的課程。

好景不常，排斥一門課，還會有別的大補貼。忙碌的父母總是有辦法抓到孩子的小辮子。才國小三年級就得當藍魅的英文陪讀 (註1)。好衰~ 小藍魅三歲，當然當伴讀當得很累。更糟的是眷村裡的英文老師採用表面很西方的教學方式 ─ 在課堂上邊唱邊跳。這對害羞的小孩真是一種折磨~~~ 為了陪藍魅唸英文，連每週的「楚留香」都無緣觀賞。討厭的藍魅又愛用跑的回家，讓怕黑的秀皮在後面苦苦追趕，結果跌得慘兮兮(註2)。 和自己差一歲的 Psyche 可以舒舒服服待在家看戲，秀皮卻得捨命陪君子。心理超不平衡啦。

這個排斥讀書的觀念呢，到國小五年級才改觀。有一次老師在排名次，和秀皮同分的同學竟然因為國語分數比較高而排在前面。就算數學分數比她高很多也沒得商量。好啊，既然用這種奧步定輸贏，就要證明自己是贏家。呵呵，當然啦，那時候把對手當情敵看，是激起自己鬥志的好方法。女生的爭寵心態不能小覷。自己在書中找樂趣，力求完美，以超越假想敵為目標，果真還拼到全班第二名呢！神奇的是，當你已經超越了那個成級後，妳就不再視敵人為敵人了。心裡的透徹會讓你豁然開朗，開心得去尋找下一個目標。

只是，剛發現學習的成就感，下一個挑戰也太艱難了。

啞巴黃蓮
當你被放到一個你無法溝通的環境時，妳怎麼辦？和 Psyche 一起被丟到南非海邊的一個小學。上課的第一天真是永生難忘，因為真的只能當啞巴。任何溝通都得用猜的。還好同學都很友善，對他們不常看到的東方面孔有某種好奇心和喜愛。習慣後，當「稀有動物」還當得挺愜意的。但是還是有不舒服的時候。同學老愛笑我們的小眼睛，也愛模仿我們講中文。有一次，參加當地果汁商 Liquid Fruit 著色比賽得了第二名，贏到上百盒果汁，卻都被老師瓜分了。秀皮只分到一打。印象中，有同學問說那些果汁呢？老師只解釋說這些果汁是秀皮幫學校贏的，所以果汁歸學校。當時雖不太講話，並不代表聽不懂。覺得學校沒尊重學生的感受，佔一個外國兒童便宜，真的不是一個好示範。

相不相信有非語言式溝通呢？不要欺負別人的語言能力。不同文化的人性共通點還是很多，久了就猜得出意思來。

缺德老師
在南非的教育系統裡有規定，高中畢業一定要有兩個語言及格。而且在南非待超過五年，就不能用中文當第二語言，而是得唸當地的非語(Afrikaans)。唉呀呀，英文都唸得很吃力了，還得唸非語。非語大概是三四百年前的荷蘭話，和南非土語結合。除了那個鬼地方以外，唯一能用的地區只有荷蘭了。所以學姊說非語是「非人語」。

英文老師常給秀皮 "F" (不及格)。她是一位年輕但不夠經驗教導外國人的老師。一直給學生打擊，學生就會自己開竅嗎？真是不負責任也無智慧。老師有真心付出，學生才有可能由學習中給予回饋。五、六年級的非語老師也好不到哪去，都愛教不教。更糟的是老是喜歡拿秀皮當出氣筒，不高興就在課堂上罵一罵，可能想說反正妳也聽不懂，華人在當地也沒啥勢力。有時直接請到教室外罰坐，不授課；有時被派去福利社幫老師買三明治。還記得那時非語老師怕胖，三明治裡一定不能放奶油。呵呵，現在回想起來還真好笑，為什麼自己是個乖寶寶呢？有點後悔沒在老師的午餐裡動手腳。

養不教，父之過，教不嚴，師之惰。當你嫌學生不夠好時，或許學生還嫌你不夠格教書呢！小心你會老，學生會大。世界很小，總是會遇到的。

井底之蛙
求學中，因為語言障礙，所以常有成績吊車尾。被當壞學生看待也意味著在學校裡絕不是風雲人物。沒關係。自我安慰。妳們不會用筷子，看到海澡和生魚片會嘔吐。沒看過包蛋黃的點心(月餅)，也從來沒嚐過豆腐。連台灣和泰國都會搞糊塗，也可能從沒出過國。根本還沒看過世界就覺得自己是王公貴族。當你們在數學課裡哀號時，秀皮在數學課裡睡大覺也一樣拿第一名，妳們可以嗎？

很多年後，才有同學說，那時候妳們唸書一定很辛苦。多了至少一次元的困難度。沒錯！就像穿戴鐵塊學跑步一樣，步步艱辛。不過一但卸除鐵塊，一飛沖天。

政治內定
離鄉背景，苦讀唸書，就是要畢業唸大學。明知大番北不太會大老遠得飛來參加畢業典禮，但是還是喜歡拿獎品。這是一種自我肯定 - 就是要讓欺負我們的人看我們拿獎。本來已經算好會有三個獎項入袋﹝藝術理論、數學、進階數學﹞，可惜最後只拿到兩個，因為進階數學獎頒給了老師的女兒。聽到的消息是：以分數來說，秀皮是最高分的，不過既然十年級一生只有一次，要留下美麗的回憶，老師們就自作主張得把台面上比較好的獎項給了自己人。沒有人顧及真贏家的感受。哼，搶別人的獎品。冒著熬夜被舍監嬷嬷抓的危機和晚上苦讀與大飛蛾搶燈用，到最後還是因為政治操弄，馬失前蹄。不知得「假」獎的同學心裏做何感想。真的有留下「美麗的回憶」嗎？獎金雖不多，意義卻不同。就當做那項獎品是秀皮賞賜的。重要的是自己真的是那匹黑馬，因為真的黑馬會有語論幫你說話。

也就是被搞這種烏龍，十年級的最後一天，不掉一滴眼淚。連聖誕唱詩典禮都開溜，拒絕湊人數(註3)。

風涼同鄉
在國外，老是覺得自己是「外包小孩」。大番北賠了夫人不折兵，所以被不同的叔叔阿姨們照顧。托藍魅的福，一直有請家教，所以功課是「關關難過關關過」。大番北砸學費豪不手軟。在南非補習，每堂課可買三隻雞。雖然自己很用功，還是免不了被其他人惡言中傷。

有華人父母的兒女因為適應不良留級了。他們說：「我們就是沒像你們，用錢把學業糊起來。」真是這樣嗎？有錢有資源也要孩子願意下苦工啊。你們可以請一堆家庭老師幫你們家的小孩做功課，然而到最後連考也是孩子自己要靠自己。只忌妒別人的成功，看不到別人背後的努力和付出。越耀眼的人背後的影子越是黑暗！

說難聽一點，成功的背後有很大的代價。你付得起嗎？若是要賠上人命，妳願意嗎？

貴人厚愛
盡管在語言上弱勢，往往吃虧，在別的學習上並非如此。拉丁語、黑人話、數學、藝術，都勝過一些英文是母語的同學，也有讓老師們看到「儒子可敎也」的天賦。然而為了上大學，對於不教非語的老師還是沒輒。幸運的是，在七年及遇到「克拉老師」。她是白人老師群裡面的貴婦。因為家裡富有，所以教書完全是出自於喜愛。要不然憑她手上的五克拉鑽戒，根本不必理會這些華人少女和不負責任的導師們。「克拉老師」或許看到了其他老師的墮落和學生非朽木，所以她就把我們這一群華人孩子兜起來，每週去她家補習。最好的是她都會給我們巧克力做為獎賞 (Quality Street Chocolate)。真是佛心來的。面對其他老師對她的嘲諷，她則是告訴她們：「這些外國女孩的父母花錢送她們來上學，就是希望她們畢業。我們能不敎她們嗎？況且不幫助她們畢業有損學校多年維持高畢業率的數據。現在不敎，以後再惡補就難了。她們若留級，那就一直留在學校，也一直會是我們的責任。」啊~ 真是遇到貴人。八年的非語壓縮為四年唸完(註4)，順利畢業！

十年級畢業後就去加拿大唸大學。在南非有打好基礎，所以大學四年都算一帆風順 - 當然，還是會遇到對英文挑剔，令人挫折的教授。畢業後幫副校長做事，常被辦公室裡的秘書小姐欺負，不過還是和副校長學了不少人生態度，待人處世的方法。副校長是歷練豐富的女強人。她曾是嬉皮，前夫是個黑人，也曾叛逆休學過。可喜的是她的教授父母很有智慧的把她導向教育，在拿到博士學位後，她去了 IBM 做研究，進而認識在美國太空總署 (NASA) 任職的丈夫，兩人一起待在研究領域裡，在學術界裡發光發熱。更有意思的是，副校長曾經發生過車禍，喪失一部分記憶，有些事得從頭學起，所以她的人生目標之一就是幫助得克服困難從頭學起的人。如此增強別人的明亮度，不求回報，提攜後輩。 她也絕對不會看輕語言能力比她差的人，因為那些往往是數學強的人，而數學是她的最愛！種族歧視更是不可能。她是很開明的。還很驕傲自己的兒子有華人女友。

就算母親沒在身旁，有這兩位貴人當女性模範，也算是很幸福的。

玉不琢，不成器。人不學，不知義。不要羨慕小留學生，寄人籬下不比溫暖的家。在學術界裡看過各種嘴臉，因而不會瞧不起低學歷但是努力的人，反而看不起高學歷卻好高騖遠的笨蛋。真不懂為什麼台灣如此注重學歷。學歷也能假掰呀！總之，經過三國教育體系的洗禮，感觸是：成功來得晚、來得慢，卻會來得久。自己是自己最好的老師。

金曲獎國語最佳女歌手蔡依林的得獎謝詞：「曾經很不看好我的人，謝謝你們給我的打擊，讓我更努力。」秀皮也有同感：「遇到妳們是我成功的代價。因為我所面對的比妳們難度多太多。觀察到的也更細微。辛苦妳們當我的伴讀了。」

註解：
註1：伴讀就像是 "Seabiscuit" (奔騰年代) 裡面的主人翁. 這匹馬非但稱不上 A 咖，可能連 C 咖都不如。牠的用途就是陪著 A 咖馬一起跑，目的是刺激一線馬跑更快。故事裡，結果是這樣反而激到 Seabiscuit，讓牠成為冠軍馬。圖片就是有名駒 Seabiscuit (海洋餅乾)。
註2：秀皮發願 ─ 有一天，一定要整合台灣道路，不准有坑坑疤疤讓行人和機車騎士有跌倒犁田的機會。更要讓殘障人士無障礙得想到哪就到哪。
註3：住校時，最憎恨週日要去做禮拜。超浪費寶貴時間。告訴舍監不信基督所以不去，她還大聲得回嗆：「妳的父母把妳送來教會學校，妳就得去做禮拜，要不然轉學呀！」會去唸這所學校只是為了住校，又不是要當修女。請對別人在宗教上的選擇給予尊敬和自由空間。
註4：那時候，非語考得比英文分數還高。現在拉丁語、非語、黑人話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。倒是英語和中文到處派上用場。